又是十二年过去了,康斯坦策终于修成正果,外交官把结婚钻戒戴上了她的手指。在四十七岁那一年,她成了男爵夫人!
幸福的生活平静无波,可她突然怀念起那个放荡不羁的前夫来。那是个热情如火的人,跟他在一起,什么事情都有可能随时发生,不管是坏的或是好的,总归会发生点什么。但现在呢,舒适是舒适,但太平淡了,就像一杯加了蜜的甜水而已。
但外交官并不这么认为。他出席每一场沙龙,每次都能听到他慷慨激昂的声音:“相信我,我懂得识别天才。这是一位第一流的音乐家,不,超一流!哥本哈根应该发现他,哥本哈根应该演奏他的作品。你们绝对会相信,这是个上帝派来的天使,把美带给人间的天使!听他的曲子,你们能直接听到造物主的低语。”
现在康斯坦策和外交官的生活中只剩下一个交集,那就是讨论她的前夫。每天早上,只要睁开眼,外交官就开始和她谈论作曲家,下午也不放过。康斯坦策总觉得,前夫的幽灵就徘徊在家的各个角落,不管自己走到哪里,都有两位丈夫跟着:一位是第二任丈夫总是提起的第一任丈夫;另一位则是一天到晚谈论第一任丈夫的第二任丈夫,真是一场三人行啊!
又过了段时间,康斯坦策更生气了,外交官竟然开始给前夫写传记了。或许这能解释这么多年他为何如此忙碌,但这是怎样的背叛啊。两人之前谈论作曲家时,她原以为那只是情人之间对彼此年轻时代的好奇,没想到却是一位作家在利用她收集素材!为什么,一个死人占据着比活人更重要的位子!康斯坦策忍了又忍,后强压火气,没有撕掉这部手稿!在第二任丈夫的笔下,她继续美化着自己的第一段婚姻,扮演着作曲家的知音,以及一个温柔的妻子。
但康斯坦策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限,因为她听儿子说,继父竟然希望能和她,以及她的前夫葬在一起。这不是疯了吗?她怒不可遏,冲进书房里准备找外交官大吵一架。赶到书房她才发现,外交官的老毛病犯了,正躺在波斯地毯上喘粗气。近他的宿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,难怪他老想着死亡,想着墓葬啊。
康斯坦策把外交官扶到沙发上坐下,围上一圈靠垫让他休息。外交官的脸色渐渐好转。这对老夫老妻长久地握着手,欣赏着黄昏的褐色晚霞。随后外交官转过身来,神情严峻地对康斯坦策说道:“我想对你说件我很上心的事,等我死后,重新恢复你原来丈夫的姓吧。”
康斯坦策哭了:“什么?你不要我了吗?”外交官脸上露出一丝惆怅的微笑:“不,我的小鸟,我怎么不会爱你呢?可我更希望以后在社会上,为了追忆他的天才以及我的爱情,你应该被叫作康斯坦策·冯·尼森,莫扎特的遗孀!”
讲到这里,第二篇故事就讲完了。因为欣赏莫扎特的才华,一位丹麦外交官娶了他的遗孀,养大了他的孩子,出版了传记,甚至希望死后能和他葬在一起。这是多么狂热的“追星”行动啊,但也正因这种“狂热”,我们才能听到天籁般的曲子,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的痕迹。
有句话说得好:“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,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、爱惜的民族则是不可救药的。”英雄如此,天才也一样,您觉得我们该如何敬重、爱惜那些才华横溢的天才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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