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华:我是怎样走上文学路的
余华自其处女作《十八岁出门远行》发表后,便接二连三地以实验性极强的作品,在文坛和读者之间引起颇多的震撼和关注,他亦因此成为中国先锋派小说的代表人物。
一个好作家首先是一个好读者
余华虽然因为“文化大革命”没有接受正规高等教育,但广泛的阅读让他有着深厚的文学底蕴。他自己称自己的写作初受川端康成的影响,而后卡夫卡的着作又让他得到了进一步的解放,川端康成让他学会了细节的描写,而福克纳又教会了他如何描写心理。不妨让我们来听听他对几位大师的感受:“杰克·伦敦的一句话,让我受益匪浅,那句话就是:宁愿去读拜伦的一句诗,也不要去读一百本文学杂志。这是20世纪80年代初我读到的话,当时我明白应该去读经典名着,而不要仅仅去读文学杂志,现在看这个决定是正确的。”“我开始读外国小说的时候读了川端康成的《伊豆的舞女》,川端康成的笔法给了我极大的影响。记得他有一篇文章,写一位母亲坐在已经死去了的女儿的床前,结尾是这样写的:女儿的脸,生平第一次化妆,真像一位出嫁的新娘。这种比喻对我影响极大,让我知道了以后在写文章时比喻应该向哪个方向走。“但凡大师都注重细节,鲁迅就是这方面的大师。在《孔乙己》的开头,一句话就把孔乙己的社会地位交代清楚了:咸亨酒店的格局,穿长衫的是坐在里面的,穿短衫的是坐在外面的,而孔乙己是惟一一个穿长衫坐在外面的。鲁迅在这篇文章里棒的一笔是写孔乙己被打断腿后来酒店的场景,当时他摊开手,手里有几文铜钱,这时鲁迅用一句话点明了孔乙己是怎么来的:他满手是泥,原来他就是用这双手走来的。这一细节的描写说明了鲁迅的伟大,可以说这篇文章如果不写孔乙己是怎么来的,鲁迅就不能称之为鲁迅。“我一直迷恋川端康成,直到后有些走投无路了。幸运的是我碰到了卡夫卡,读到了他那篇《乡村医生》,给我印象深的是文章中的那匹马,当时我奇怪,怎么这匹马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,后来我认识到,作家应该是自由的,可以说是卡夫卡解放了我写作的能力。“教会我如何去写心理描写的是美国的福克纳,这个本领让我可以用一辈子。我读了他的一篇短篇小说,描写一个人杀人后的心理。他全部采用了客观的视觉的描写,看完这篇小说,我总结的心理描写是:让心脏停止跳动,让眼睛睁开,去看。真正要写一个人的心理,恐怕一百万字也不够。雨果说过,世界上宽阔的是海洋,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,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心灵。确实是这样,内心的宽阔不是可以去描写的。”余华自己称他一直坚持在读一些文学名着,在他看来,真正的文学作品,能给人极大的改变,改变你的想法,改变你感受的能力,甚至改变你的思维。他对此的总结是:作为一个作家来说,他有一个重要的身份,就是一个读者。任何一个作家他首先是一个读者,一个优秀的作家首先是一个优秀的读者,他能够体验文学作品中的力量究竟在什么地方。
我让笔下的人物自己说话
很多人看了他的书后问他关于书中的人物描写是否有他的影子,对此,他一再强调人物是人物,而作者是作者。在自己的创作道路上,余华给自己分了两大阶段。第一阶段是从刚开始写作到上世纪90年代写的三部长篇之前,对于这个阶段,余华称自己的写作风格为“霸道”,“这段时间里我创作的时候是抱着人物不说话的态度,我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。”进入20世纪90年代,当余华开始创作第一部长篇小说的时候,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笔下的人物开始突然说话了,“我当时很奇怪,因为这并不是我想说的,但他的确从我的笔下写出来了,当时的感受是我只是在记录着。”虽然还一直克制着,但小说中人物自己的想法、自己的话语越来越多了,《活着》就越来越多,“到《许三观卖血记》的时候,我就完全放开了,随着人物走,让我笔下的人物自己说话。这种感觉非常地美妙,我当时发现人物是有生命的。”余华把这段时间称之为第二阶段。虽然一直咬定作家与笔下的人物是两回事,但余华也承认童年的经历对他的影响很大,比如在《活着》中关于人物的描写,他认为现在20多岁的小说家不会再这样写了。“童年的经历对一个作家有着一生的影响,童年对世界的印象就像是一张白纸在复印机里一下复印下来一样,而我后来所做的工作只不过是在局部做一些修改。”在余华的文章中,干净、简洁是他的一大特点,那么这一特点是怎么来的呢?余华的答案是:音乐。“我以前不愿意写长篇,像《战争与和平》那样的书,看了后面忘了前面,我一直认为太复杂。但有一次我听到了巴赫的《马太受难曲》,我发现如此宏大、如此丰富的一部交响乐,采用的音乐却是如此地简单,给人以极大的震撼。这让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,发现单纯是如此地有力量,后来的《许三观卖血记》我就尝试着用这种风格来写,尽量把语言用得简单一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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